北京喬宗玉

傍晚，天空細雨蒙蒙，撐著一把小傘，漫步在朦朧一片的長沙街道。路面上時不時有積水，新鞋子的鞋頭沾染上點滴黃色的泥濘，連褲腳邊都浸濕了，但我并不介意，繼續興致盎然地行走著。常年旅居京華，北方的土偏黑色、干硬，現在見到自己打小熟悉的黃泥巴，竟覺十分親切。

一座座公用電話亭前，人頭攢動。正是春節，那些回不了家的異鄉人，正忙著給家鄉親友打電話拜年。我見到，一位忠厚樸實的中年人在電話里問著老人的健康、孩子的學習，他的愛人在一旁聽見孩子叫“媽媽”的聲音，淚水奪眶而出……又路過一個公用電話亭，清脆的電話鈴忽然響了，可打電話的人卻不見了去向。遠處，一位長發女子清瘦的背影漸漸消逝在我的視線，天下著雨，她手中的傘居然沒有打開，想必是為了這個電話而傷心。會是怎樣一個電話呢？

許多時候，我們就這樣錯失在茫茫人海。一如張愛玲小說《十八春》里的世鈞和曼禎，一個小小的誤會，讓一對有情人足足分離18年，各自滄桑，再見面時，只能輕嘆一聲：“我們回不去了！……”“朝飛暮卷，云霞翠軒，雨絲風片，煙波畫船。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”！想那白蛇在西湖施法布雨，才有得許仙贈傘，雨促成了一段良緣……

不知不覺走到湘江大橋，雨中遙望浩浩蕩蕩的湘江水，我的心就像孤帆一葉，在這水天中搖曳前行。江風吹過，仿佛在清掃我心中的惆悵。閉上眼睛，聞一聞，那是春的氣息。我心中忽然有一種曖昧的晴朗，仿佛見到過去那些美好的往事，那幸福的笑容歷歷在目，連一聲嘆息都宛若耳邊。

雨中無人接聽的電話、許仙的傘……這都無關緊要，只要心中仍有期盼，那么春天一定會到來。假如思念變成一種精神負擔，又何必執著呢？

“青箬笠，綠蓑衣，斜風細雨不須歸”。聽一曲漁舟唱晚，飲一杯葡萄美酒，看那飛雨滋潤人間，聽那雨水在地面濺起水花“叭噠叭噠”的聲音，這難道不充滿生命的活力么？